“是萬家燈火，是喧囂人間。”
男孩望著遠處無數窗間泄出的昏黃，腦海里沒來由地想到這句話。醫院里有著不同于夜晚的熱鬧。會議室中明亮的燈光傾瀉下來，照得一天的疲勞無處遁形。他的同事們絲毫沒有身為白衣天使的矜持，正張牙舞爪地瓜分幾盒餃子，不大的房間里立馬飄滿了熱乎乎的三鮮餃子的味道，充斥著思家的鼻腔。這餃子剛剛附近的一位大爺送過來的。
醫院需要隔離，所以幾盒餃子就被寄存在了醫院門口，白騰騰的熱氣給玻璃門熏上了一層柔光。男孩被保衛科通知去取的時候，就看到馬路對面有人裹著棉襖顫巍巍地向這招手：“小伙子，你們趁熱吃啊！一定要注意身體！”夜色已深，街邊的景物也蒙上了一層郁郁的黑，安謐地聽不到一絲風聲，只有這呼聲還回蕩在寂靜的夜空里。大爺笨拙地揮揮手，安心地走向后方居民樓的一片燈火通明里，留給男孩一個暈染上光邊的背影。
男孩突然覺得自己這份工作挺值的。男孩現在是一名助理醫師。初出校園的他，帶著一腔想要投身于醫學事業的熱血，直沖沖地撞上了新冠病毒的槍口。吃住在醫院，患者當家人，唯一的慰藉就是病人信任的目光和窗外溫暖的萬家燈火。但在男孩當醫學生的五年里，從沒有人把男孩當做真正的醫生看待，好像他還是個孩子。他會為了喜歡的球隊瘋狂吶喊，會眼饞游戲里的恣意揮汗，尤其是眼神里抹不掉的青蔥氣息與調皮意味，總讓人懷疑他以后能否成為一名負責任的醫生，挑起救死扶傷的重任。每天背不完的藥理，寫不完的論文，當繁重的學業與長輩的質疑向他揮拳出擊時，壓力幾乎要將他壓垮。男孩的父親是一位事業有成的醫生。非典那年，小男孩天天嚷著要見爸爸，等來的卻總是一個匆匆離家的背影。他有時候會覺得爸爸很偏心，忙到無暇顧及自己的兒子，卻總是對自己的患者關懷備至。
一天，醫生趁午休打來了電話，一陣窸窸窣窣的嘈雜背景音之后，爸爸溢滿喜悅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傳了出來：“猜猜我今天吃到了什么！”由于音調高，醫生的聲線都顯得年輕了幾歲，“餃子！三鮮餡的餃子！”原來是剛出院的一位病人家屬為了感謝，特地包了新鮮餃子送給醫護人員。話筒那邊隱隱約約傳來孩子的喧鬧，老人的叮囑，還有父親仿佛近在耳畔的笑吟吟的話語。男孩聽著這熱鬧，怔怔的出神——好像父親那份不熟悉的溫暖，支撐他成為了病人的英雄；好像父親在治病救人時，散發著他不曾見過的光彩。原來父親作為醫生，是守護那么多笑容的、如此強大的后盾。
男孩想到高考報志愿那年，他十分堅定地選擇了醫學，心中的火苗跳躍著灼燒著，手指都在微微顫抖——是那種為自己又靠近了夢想一步而喜悅的戰栗。父親問他為什么想要學醫，男孩含糊地答了一句，因為想長大。有時候心里真正的、最強烈的想法反而羞于啟齒——盡管我年紀小，但我想成長為像你一樣，值得信賴的人。待男孩從回憶中抽離出來，已是深夜。屋里的餃子味道散去了大半，同事們有的伏在桌面上小憩，臉上被口罩壓出的印記久久不褪；有的輕手輕腳地走上走廊，拿著紙筆前去查房；有的看著窗外的燈火，眸子里流露出眷戀的情緒······白岑岑的月光溫柔地灑進來，不知是誰在守護誰。
萬家燈火，因他們而溫暖長鳴，安心入睡。
“算是長大了吧。”
指導教師：肖國慧
簡介：尹越筠，女，2003年生人，山東省濰坊市昌樂二中高二學生。自幼喜愛文學藝術創作。多篇文章在省，市各級作文大賽中獲獎。
責任編輯：楊博 沈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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